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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3章 一墻芙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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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長昱將燈盞放置一旁,琉璃燈盞浸著房外透來的光,搖曳閃爍。

好半晌光景過後,才將房間檢查完畢。

剛出房,許奕山謹慎地將門鎖好,炯亮的眼睛往君瑤身上掃了掃,又看向明長昱,將自己了解到的情況告訴他。

“你既也如此清楚,不知對案情有何看法?”明長昱隨口問道。

許奕山皺眉:“侯爺,唐延是下官門生,應要避嫌,所掌握的線索有限。”他頓了頓,又低聲道:“只是目前來看,著實奇怪。房間中有砸痕與撞擊的痕跡,卻沒有其他痕跡,一時也難以斷定唐延是否在生前與人搏鬥過。”

“以你之見,那砸痕從何而來?”明長昱追問。

許奕山似想到什麽,雙眼一亮立即說道:“小方從唐延房門前路過時,好像曾聽到有重物落地之聲,那砸痕是否是重物落地造成的?”他突然又噤聲,驀地搖頭,又說:“不對,那時唐延還活著。小方聽見聲響,還朝房門問了話,唐延還回他了。”

君瑤輕輕咬唇,說道:“人聽到的聲音或許有偏差,何況小方當時並沒進門去查看。”

明長昱當即明白她話中的含義,說道:“不妨讓小方過來,問問話。”

片刻後,雜役小方便誠惶誠恐地跪在明長昱身前,頭也不敢擡。

“侯爺問你話,你只管如實回答便是。”許奕山提醒道。

小方立即倒豆子般交代了。

“你聽到的聲音是怎樣的?”君瑤思索著問。

小方謹慎回憶,想了一會兒才說:“聽聲音,那東西應該有些分量……而且,我好像還聽到有人倒地的聲音。”

君瑤心頭一凜,“確定嗎?”

“不……不確定。”小方臉色泛白,埋下頭去,“小的當時在門外,聽見聲音後問了一句,唐公子也回聲了。小的覺得應該是什麽東西掉地上了,所以就沒多問,離開了。”他快速擡頭看了一眼,又逼著自己仔細回憶,終究還是想了起來,又說道:“在重物落地之前,小的好像還聽到了開櫃子的聲音。”他這回比較篤定,擡起頭說:“這門窗不太隔音,櫃子開關的聲音小的絕對不會聽錯的。”

櫃子門開後,便有重物落地之聲。君瑤下意識推測,或是櫃子中放了什麽重物,櫃門打開時便掉落出來。

辭別了許府,君瑤與明長昱乘車慢慢離開,緩緩穿越悠長的街道。

京城繁華綺麗,每條街巷各有風情,與蓉城千陌萬象一樣,有形形色色的百態。

春和景明,繁花正盛。

馬車轔轔路過一處白墻宅院,一樹絢爛如蓋的芙蓉橫斜越墻而出,碧綠如雲般的枝椏,托著一朵朵一簇簇花朵,在墻頭迎風招展,花似浸了春日和煦的風,有的嬌艷,有的如火,有的似玉,有的如錦……

風過,微微掀起車簾,君瑤將墻頭芙蓉且開且落,一時看入了迷。

霎時恍惚,猶如時空交錯,讓人誤以為還在蓉城,滿城的芙蓉葳蕤招展,濃淡相宜,絢麗馥郁。

君瑤輕笑:“想不到這時候芙蓉花還開著。”

馬車不由得放緩,明長昱也看向墻頭,眉眼染上柔和,“京城的春,比蓉城來得晚些。這時候芙蓉花盛開,也是自然。”

“蓉城的芙蓉花,都雕謝了吧?”君瑤不由記起往昔,幼時庭院便有一株芙蓉,花開時,母親會佩戴於發間,烏黑的頭發,鮮美的花,極為好看。

只是花開花落,母親的頭發也很快染了雪色,不久後便離她而去了。

她善於隱藏感情,這份遙遠的追憶傷感,並沒被人察覺。明長昱靜默地凝視她片刻,說道:“你院中倒是少一株花樹,我讓花匠種芙蓉可好?”

君瑤收回目光,怔了怔,才聽清他剛才說了什麽,她微微抿唇,輕聲道:“隨便。”

明長昱臉色一沈,又舒展眉頭一笑,“既如此,那就種上好了。等花開的時候,我就天天賞花。”

反正芙蓉花期也不長,君瑤腹誹。

“吧嗒”一聲,一朵墜落的花掉在馬車上。君瑤正欲撿起來看看,明長昱卻先一步將花拂落。

“他人墻內的花,哪兒有自家的花好看?”他笑意吟吟。

不過一朵花而已,君瑤再次腹誹。

花墻短,街巷長,片刻光景就遠離那白墻花樹,君瑤收回心思,隨手理了理放在馬車中的物證,思緒也快速整理著。

“唐延這案子,很是古怪。”她沈沈開口,自顧自地說:“首先,唐延死前,到底有沒有和兇手搏鬥過?”

她未及開口,明長昱便接著說道:“現場除了兩處撞擊痕跡,並沒有其他發現。若他與人搏鬥過,定會碰到屋內的擺設,也會發出動靜。”

君瑤順著他的思路說下去:“是,可現場的東西完好,也沒有重力挪動過的跡象。許府狹小,院墻相連,也不隔音,案發時的動靜,不可能聽不見。”她用手撐著下巴,看向他,“你還記得嗎?還未入院時,便能聽見院內掃帚掃地的聲音,連這個聲音都能聽見,案發時若是發出動靜,也理應聽得見才是。”

明長昱頷首:“所以,有可能唐延死的時候,是悄無聲息的。”

“唐延是個強壯的男人,想要制服他不讓他出聲,會費些力氣。”君瑤說。

明長昱唇角露出冷笑:“還有一種可能,他在死之前,被人下了藥。這種方法最簡單,也比較常見。”

君瑤似想到什麽,驀地靜下來,雙眸異常明湛通透:“唐延頭臉部的傷痕,都沒有大量的血跡。一個活人受傷,會流很多血的,傷口會血肉模糊,血凝固後,傷口還會結痂……”

兩人一來一往,已知曉對方言語和心思,明長昱沈聲道:“你是說,唐延是在死後被砸爛頭和臉的?”

“是,”君瑤思緒翩飛,“若是唐延在此之前就死了,那他沒有發出動靜,或許就能解釋通了。”

“仵作驗屍,說他的致命傷在腦後。”明長昱提醒她。

君瑤私以為,仵作對唐延的檢驗,是不夠全面徹底的。唐延腦後的傷的確嚴重,但是否致命,卻不可斷定。何況,明長昱還說了,唐延或許還中了毒。

似猜出了她的想法,明長昱輕聲道:“仵作也驗過,並未中毒跡象。”

君瑤若有所思:“我記得仵作的驗屍單上記著唐延似有失禁之象。一個人被砸,是不太可能失禁的。”她擡眸看著他,問道:“京城的仵作驗屍驗毒,是從何種方法?”

“左不過常見的幾種,一是憑經驗看,二是用銀試毒,三是用糯米混合雞蛋,塞入死者口喉中再拿出,若是發出惡臭,便說明死者中了毒。”

君瑤微微搖頭,“這些方法的確是仵作常用的,大部分時候是很見效,但有時難免遺漏。”她用試探的眼光看著他,“其實我有更好的驗毒方法。”

她目光純澈,可明長昱卻隱隱覺得不那麽簡單,“什麽方法?”

她眨眨眼,說出兩個字:“剖屍。”

他靜默,片刻後輕聲道:“你可知本朝律令,任何人不得毀壞他人屍體,否則嚴重的會被鞭笞流放。”

“所以這就要侯爺從中安排了。”君瑤一笑,紅潤的唇,皓白的牙,“既然毀屍有罪,就別讓他人知曉好了。我們偷偷的剖。”

明長昱眉心輕輕一跳,終究不過一笑。若毀屍有罪,他在戰場上時,已犯了十惡不赦之罪了。敵軍的屍體,即便倒地不起,屍骸殘缺,他和手下的人,也會挨著再補一刀。

何況,她說“我們”,兩個字輕軟動聽,十分悅耳。

車內有些安靜,他見她又一副沈思的模樣,一時有些疑惑,問:“難道你不敢剖屍?”

君瑤似乎有些猶豫,她只見過李楓和縣城的仵作解剖屍體,卻沒真正嘗試過。但為獲取證據,她願意嘗試,故而說道:“請侯爺為我準備解剖的刀具。”

“這個你無須擔心,”明長昱淡笑,“我會讓人備好。”

君瑤頷首,“另外還需碗和勺子。”

明長昱不解:“為何還需碗勺?”

君瑤欲言又止,只說:“剖屍的時候你自然會知道的。”

明長昱也不追問,看了看天色,黃昏已將至未至。

車馬穩穩前行,很快到達侯府門前。負責掌燈的小廝,正踩在高凳上,舉著蠟燭去點門前兩盞精致的宮燈,遠遠地瞧見明長昱的車馬,連忙下地行禮。

房門吩咐人將車馬安頓好,明長昱回頭對他說道:“去準備一輛不顯眼的馬車,待會兒還要出去。”

門房恭身應答。

兩人入了院,明長昱帶著君瑤入了他的近雪閣,方入門,就見飯菜已擺好了。

明長昱屏退左右,和君瑤一同坐下,嘗了嘗菜色,問:“侯府的東西可還合你口味?”

“很好,”君瑤說。

她吃飯向來認真,端著碗細細地嘗,幾乎沒空與他說話。

看她吃飯,似乎能增食欲,明長昱也多吃了些。

這半晌,有人將備好的刀具送了過來。刀具由木箱裝著,寒光鋒利,形狀各異,刀刃與刀柄可以拆卸。

“這是我軍中的軍醫特制的刀,解剖屍體應當沒問題。”明長昱說道。

有了這些刀具,君瑤就更有把握剖屍。

天將暗未暗時,她與明長昱一同出府,前往刑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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